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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nflowe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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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nflower

那天下午兩人一起在房間裏學了兩個半小時,期間偶爾會聊天幾句,要不然就動手動腳,但是學習效率還算高。後來出門轉了轉,瞎逛了一個多小時,最後各回各家吃飯,準備上晚自習。

五一假期很快就這樣結束了。

也就是說,離高考只剩下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。



柏曛在有序進行的計劃下,成績又提升了一些。他底子不算好,經過長時間的抓基礎訓練,腦子總算有了大概的知識框架,做到中等偏上的題目時總歸也有了思路。

五月下旬三模之前,學校又組織了一次考試,和懷鎮另外兩個高中聯考,和高考難度相似。

三天後成績和排名公布。柏曛總分513,與上次考試相比,校排名上升了將近60個名次。

劉回軒手持自己物理18分的卷子與柏曛對峙,不服地問:“憑什麽當初我倆一樣的分,現在你是我的三倍?”

柏曛也感慨萬千,還是安慰他:“軒,沒關系的,上次你16,這次進步了兩分。”

“滾開。”他氣急敗壞地扯過柏曛的答題卡,越看越懷疑面前的柏曛是假的。

想當年,柏曛和他一樣,一張物理卷子,寫完選擇題和填空題帶選項的就算完事兒,大題都不帶看,兩兄弟平均分保持在15分左右,倒也樂呵呵的。可是現在呢,柏曛的答題卡上寫得那叫一個認真,每個大題還都能拿個幾分。

柏曛要拿回他的答題卡,這時劉回軒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麽,“哎”了一聲,忽然一巴掌甩在柏曛頭上。

“靠,幹嘛?”柏曛捂頭。

“你特麽的,我想起來了。”他往旁邊瞄了一下,咬牙切齒地說,“昨天下午吃完飯,讓你去體育館打球,你說有事去不了。結果我特麽打完球出來,在操場那兒看到你跟宿溪兩個人悠哉悠哉地散步。”

柏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,又理直氣壯地反駁:“是有事啊!討論題目呢!”

“討論你大爺呢?”劉回軒往深處想,直覺這事情不簡單,倆大男人沒事兒軋操場幹嘛。

他狐疑地盯著柏曛,悄聲問:“你倆真在討論題目?”

事到如今,柏曛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,畢竟都是兄弟,早晚要知道。他把劉回軒拉近點兒,小聲地告訴他:“我跟他在一起了。”

“哪個‘ta’?誰啊?”顯然劉回軒沒理解,“在一起?”

“宿溪啊。還有誰。”

劉回軒開始懷疑人生,臉色精彩紛呈,嘴巴張開又合上,半天沒憋出一句話。

前幾天他還在跟謝明八卦別人班某個男生喜歡男生,當時以為這種現象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身邊。結果今天好兄弟就告訴他這樣一個事情。

“……臥槽。”最後劉回軒呆滯地說,“你別騙我啊……難怪你倆……”

此刻宿溪恰好回來,劉回軒擋到他路了,宿溪禮貌地輕拍他的胳膊:“讓一下。”

劉回軒見鬼一樣跳開。

宿溪蹙眉,看向柏曛,眼神詢問他發生了什麽。

柏曛湊到他耳邊,簡單說明一下。

宿溪:“……”算了。

“軒子,先別跟謝明他們講。”看劉回軒麻木地轉身要走,柏曛叫住他,“過幾天我再說。”

怕謝明他們和劉回軒一樣,被嚇傻了。

劉回軒點點頭,走了。

幸好這是大課間,周圍的人要麽睡覺要麽不在教室,沒人聽見他們剛才的話。宿溪問他幹嘛突然告訴劉回軒他們的事情。

柏曛在下面抓到宿溪的手,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的掌心,宿溪有點癢,縮了縮。

“我是覺得……”柏曛笑了笑,話還沒說完,一擡腦袋就和寸頭哥以及鍋蓋頭的目光對上。

他們兩個都抻著頭往他倆中間那兒看,正巧看到了他們抓在一起的手。

四個人均是一言不發,面面相覷,每個人都表情各異。柏曛默默轉開眼神,卻沒有松開宿溪的手。宿溪是最淡定的,若無其事地低頭將歪掉的書本擺正。

寸頭哥琢磨不透,“曛哥,又比力氣大小呀?”

柏曛“嗯”一下,“有什麽問題嘞?”

“……沒問題。”鍋蓋頭半信半疑,“就是奇怪。”

你倆牽了半天,也不像在比力氣大小啊。

寸頭哥本來神經就粗,雖說之前已經看見過一次了,但是他覺得,要尊重個人習慣,沒多說,進入正題:“曛哥,看你這次成績進步了好多,咋弄的啊?”

“首先,你要有計劃和決心。其次,你要有行動。”柏曛一把勾過兩人,傳授經驗。

“最後呢?”鍋蓋頭問。

“最後,需要一個引路人,也就是能幫你答疑解惑的人,可以是老師,也可以是同學。”柏曛松開他們,身子往後一倒,又把宿溪攬住,炫耀似的,“比如這樣的。”

寸頭哥:“感覺不一定能找到啊。”

鍋蓋頭:“宿溪這樣的很少吧。”

成績好,講題思路清晰,最重要的是還有耐心,還帥。鍋蓋頭覷著柏曛,“你運氣也是好,居然讓你勾搭上宿溪了。”

“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。”柏曛強調。

“……嘁。”寸頭哥和鍋蓋頭無語地走了。

柏曛和宿溪互看一眼,默默地坐好,然後開始笑,一個笑得朝氣蓬勃,另一個笑得溫和淺淡。

宿溪心說柏曛真的是好傻啊。



接到楊虹的電話時,韋怡的會議恰好結束,她讓秘書把文件收拾好放回她辦公室,然後走到了茶水間。

“楊老師?您好。”她有些擔心是不是柏曛又惹禍了,“柏曛怎麽了嗎?”

“柏曛媽媽,您好。”楊虹在電話裏的聲音很溫柔,“我是想告訴您,柏曛這段時間進步很大。尤其是最近的幾次考試,一直在進步。”

韋怡根本不知道柏曛什麽時候考試,也不知道他現在的成績,更加不知道柏曛有沒有在努力,甚至連楊老師的電話還是柏曛告訴她後,她讓秘書存的。

她只知道柏曛以前愛惹禍,成績很差,不喜歡和爸媽待在一起。

韋怡靠在茶水間的墻上,很久沒有說話,楊虹喊了她好幾聲。她才回神,趕忙道歉:“不好意思,楊老師,突然想到了別的事情。”

“沒關系,就是和您說一聲。希望您能繼續鼓勵柏曛,我覺得柏曛很有潛力。”楊虹說。

“嗯嗯,好的。”她想了想,“謝謝老師的照顧。”

楊虹笑了一聲,告訴她:“別謝我,您得謝謝柏曛的同桌,一個叫宿溪的男生。他和柏曛關系好,兩個人總是一起學習,我看在眼裏。柏曛很努力,也很幸運。”

韋怡頓住,問:“柏曛在班上和其他同學的相處怎麽樣呢?”

“柏曛性子歡騰,愛鬧,朋友很多。”楊虹也問她,“他在家跟父母相處也是這樣嗎?看來父母還是很愛他的呢。”

後來韋怡又詢問了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情,最終在半個小時後掛了電話。

韋怡楞楞地站在原地,直到有其他員工進來換冰咖啡,對她說“韋總好”時,她才恍恍惚惚地離開了茶水間。

回到辦公室,秘書把下午的行程告知她。此時韋怡的心有些慌,沒聽進去,秘書看出她的心情不好,沒有重覆說,先出去了。

韋怡在遲疑中撥通了許久沒有打過的電話。

兩分鐘後,柏秦的聲音傳出來,很疏離,“有事情嗎?”

“柏曛在哪個班?”她問。

柏秦似乎覺得她不正常了,不答反問:“你問這個幹什麽?”

“你說啊。”韋怡沒力氣和他吵。

最終他的答案是“不知道”。

一陣沈默過後,韋怡丟下一句“你算什麽爸爸”,在他發作之前,掛掉電話。

當然,柏秦又打了回來。

兩個人在電話裏吵了一架,最後以柏秦一句“幸好跟你離婚了”結束。

辦公室恢覆了安靜。

韋怡眼角微酸,很多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。就算以前經常和柏秦吵架都沒有這樣。她感到後悔、絕望、不知所措。



柏曛回到家,換了鞋,意外地看到韋怡坐在客廳看電視。韋怡身上是粉色睡裙,而不是平時簡約的黑白色套裝。

客廳只開了幾個低亮度的燈,韋怡很安靜地盤腿坐在沙發角落,電視裏的畫面忽明忽暗,韋怡的臉也一下清晰一下模糊。

“啊,柏曛,你回來了。”她才看到一旁的柏曛,讓他過來,聲音有些啞。

“你以後想去哪個城市上大學?”等柏曛在另一張沙發坐好,她問他。

柏曛沒有猶豫,回答說首都。

韋怡聽到這個答案後,有些愕然,“什麽?”

“為什麽不在本省?”她眉頭一皺,“為什麽要去那麽遠的地方?”

懷鎮離首都,跨了將近五個省份。

柏曛很平靜地問:“為什麽要在本省?”

“……”韋怡找不到合適的理由,想了一下,說,“離家近總歸是好事情。去那麽遠的地方,又沒有認識的人,而且飲食習慣也不一樣……”

柏曛打斷她:“我和宿溪一起去。”

“宿溪?”韋怡很意外這時聽到這個名字,不過仔細一想,好像也並沒有什麽值得意外的。但她還是說:“他的成績那麽好,你又去不了他想去的學校。”

“沒關系。”

韋怡察覺到了柏曛的反常,她不太相信地問:“小曛,你和宿溪關系很好嗎?你們認識了多久?”

“半年多。”柏曛說,“關系很好。”

“有多好?”她追問。

都變成男朋友了,你說有多好?

柏曛感覺這樣子聊天像審訊,於是去開了燈,才回答她:“我很依賴他。”

韋怡難以置信地緊緊盯著他。

依賴?

韋怡突然起身,柏曛也緩緩站起來。他比她高了不止一個頭,韋怡在感到欣慰的同時,心裏湧上酸澀,兒子長大了,但是她也看不懂他了。

“柏曛,你的意思是,為了和宿溪在一個城市上學,要拋下我和你爸爸對嗎?去那麽遠的地方,是不是因為不想見到我們?你是不是從小到大一直在怪我和你爸爸?”

韋怡有些激動,兩只手攥住他的胳膊,指甲刺在他皮膚上,柏曛沒有動,也沒有開口,只是冷靜地看著他。

“你肯定很討厭我們,對嗎?”韋怡說著,手下愈發用力,她的手在顫抖,“老師說你在學校很愛笑,很活潑,可是我在家沒有見過你這樣子。”

“老師還說你練體育經常受傷,可是我同樣從來沒有聽你說過。”

柏曛看著韋怡的臉,看到了她眼角的皺紋。

記憶好像倒回了十年前。當時他和柏秦還不在懷鎮,而是住在一個叫前河的城市。

彼時柏秦與韋怡尚且相安無事,柏秦留在前河照顧柏曛,韋怡在別的城市上班,也是經常出差。

然而柏秦並不安於“家庭主父”的身份,仍然選擇了為事業奮鬥。有一次,柏秦也出差,八歲的柏曛一個人在家待了四天。柏秦沒有給他錢,他也沒有手機。

他白天去上學,下午回家,去鄰居家蹭飯。後來和鄰居家的小孩打架,柏曛的左小指斷掉了,他在家門口哭了一個小時,眼淚已經哭幹,鄰居家的男主人才帶他去看了醫生。

在柏秦回家前,韋怡忽然回來了,然後看到了柏曛手上的包紮。

令柏曛印象深刻的是,那個時候,韋怡帶著他去找鄰居要說法,鄰居不屑地說:“自己不知道管孩子,出了問題怪別人,有什麽用?”

後來柏曛骨折過的左手小指,與其他手指相比,不太靈活。而且關節處有一圈細細的白疤,很像指環。不過柏曛很少去看那裏。

因為那很容易讓他想到,和那個小孩打架時,他的無助與弱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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